florasheep

　　還以為今天終於可以把時差調回來了，未料半夜一點多妹妹在枕邊開始跟我說話，

結果該死的耳朵居然慢慢醒了，接著腳撲打來跟我索取完晚安吻之後，我開始覺得頭有

點隱隱的痛，穿著背心短裙窩在毛毯裡的我，開始自我催眠，邊想著說沒問題的用抵抗

力消滅妹妹的感冒病毒吧！然後太陽穴下妹妹邊潑進來冷水：「我剛剛去廁所吐了膿血

。」繼續催眠著自己睡醒就好了，邊說著：「我的頭有點開始痛了，新聞是不是說最近

的流感病毒很強？」妹妹以過來人的口吻說：「妳明天早上醒來頭會更痛，對啊！流感

已經死幾個人了。」我淺眠著說：「頭有點隱隱的痛以外，喉嚨也不太舒服，妳剛開始

也是這樣嗎？我是不是該先吃個藥？妳的感冒藥可以給我吃嗎？」妹妹回：「還有剩，

可是我明天還要吃，我覺得我把藥吃完了也還不會好。」在起來與不起來間掙扎了幾分

鐘，我決定爬起來煮熱茶喝，沒藥吃，看我用熱水燙死你們這些頑強病毒。

　　喝完一杯伯爵茶，腦袋也醒了，我想起早上出門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去翻了以前

的網誌，從2005年點進去隨機翻了幾篇，看著過去的那些文字，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

異樣感覺，早上出門前突然萌起了要把過去文章好好重新備份整理搬遷的念頭。看看那

些從前在無名的文章，不多也不少，但只有標題鎖起來的死胎卻非常的多，這點倒是從

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過。有鑒於電腦中毒許多文件被銷毀的慘痛經驗，我覺得應該花時間

好好整理保存才是。很多哲人、智者或是神明的傳話，常見「向前看，拋下過去」之類

的話語，可是過去空白了，只有未來還能叫人生嗎？況且過去不可能空白，它如影隨形

跟蹤著每個人。我想起了妙妙在她踏入職場前為自己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將大學四年的

所有照片全部重新上傳整理，並且挑出了部份沖洗出來。妙妙上班前的最後一次見面，

我看著妙妙不帶表情的面孔，脫口而出：「妙，我覺得妳變了。」認識邁向第八個年頭

，四姊妹們見證著彼此的生命，深刻的感同身受著彼此的經歷，其實四姊妹在這些年歲

裡心靈已連成了四胞胎，有時想來她們也許比我更了解自己。

　　不得不承認，我們是都變了。妙妙那天當下給我的回應是：「沒辦法，為了專業不

能有太多的情緒。」某篇我過去的網誌裡彷彿預知的寫著：「我想是回不去了。」那時

候我還有著家庭保護傘阻擋著風雨，那時感官敏銳文字鮮活，感覺什麼說什麼，那是未

曾嚐過生命深沉苦痛的小女孩，不喜歡崇拜卻偶爾迷戀，每天醒來都覺得世界很新鮮有

趣，不需為了食衣住行煩惱，有很多的時間整理好每天發生的經歷和感受，家裡沒有電

視，不愛逛街，沒修過眉毛，不曾行走在東區精品店的巷弄裡，從沒逛過百貨公司的一

樓，從未思考過誘惑的殺傷力，為了發生在他人身上那些莫名奇妙的身體苦痛而哀傷困

惑，用文字讀著關於這個世界和自己的面貌，一天比一天要花上越來越多的時間摸索臆

測著身邊所感知的種種，迷惘於宗教信仰，相信因果循環更認同基督教義，不曾接吻不

喜歡別人碰觸，喜歡新鮮卻害怕改變，思想開放行為保守，常常覺得星座說往往準確，

對喜歡的東西表現冷冷的，對愛總是勇敢追求無畏受傷。不曾參加喪禮，不知道醫院裡

的臨床景像，對苦痛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在意別人眼光對個人喜好感到害羞，相信偶然

必有意義要去詮釋後再從中學習，因為可以自己解開個人問題而不免孤獨，不曾去旅行

，沒看過幾部電影，常常因過度親密感覺未受尊重而跟家人鬧脾氣，喜歡在夜裡跟朋友

談心聊到天亮，非常非常喜歡唱歌，每首會唱的歌歌詞可以從頭背到尾，低音會低不下

去，是個慢調子常常跟不上拍的人。

　　之後，被奪走了許多東西，眼睜睜看著那些醜惡的面孔，漸漸沉默不想說了，漸漸

戴上了漠然的面具，覺得莫名奇妙，覺得無能為力，漸漸變了，接受了華美的誘惑，認

知到沒有錢萬萬不能，在成人的世界裡追著錢跑，讓人用錢來定義自己勞動的價值。我

們妥協了，變成自己不想要的樣子，還是同一個我，卻無論過去或現在都有些許陌生，

還好我有姊妹們懂我，還好過去曾經小小自私的記錄著自己，還好不是只有虛無飄渺變

質的回憶可以揣測初我，還好連幾篇高中文章也有貼到無名，還好回首時我不是一無所

有，唯一遺憾的是，那片段的過去苦痛得不堪回首，當時沒有勇氣記錄下來，而至今只

剩不太真實的記憶的我仍沒有勇氣回首重道咀嚼，以致辯證過程某段空白直接跳到了大

徹大悟，我的人生哲學完全實踐於文章的變化上，已不需過多思索過程便可直抵核心，

了然於心卻是無語，實在不想這樣傷害自己的寫作能力，但是它正在發生並且已經部分

發生。

　　雖知必須扛起過去詮釋完它，才能讓過去生命的軌跡成為自己生命中最強大不假外

求的支撐力量，但是回首過去依舊如同那隱隱約約忽強忽弱的偏頭痛那樣折磨人，卻又

不得不面對想出對策讓自己好過些，我依舊相信，關於過去和現在，只有自己能治療自

己，也許不能完全痊癒，也許傷口永遠都在，可是敷上勇氣可以不覺得那麼痛，某部份

不完美了但還是可以用，人不完美還是能追求完美，敷上勇氣才能不讓人從傷口逐漸潰

爛以致壞死。親愛的一路陪我走來的，不曾離棄我的和靜靜看著我的，我們都變了，可

是我們也都掙扎著為自己塗上了藥膏，記得再找一張防水膠布或者裹上很多層綿布諸如

此類的防護辦法，讓傷口慢慢痊癒，也許哪一天在沒發覺的時刻，它已回到最初的原貌

，完好如初。